荳蔻酥爺爺擁有傳奇的一生,還有一整個家子都是怪咖的大小人物,他的法文原名叫Mr.Decourssou,在這裡我叫他荳蔻酥,請不要誤會,他們家可不是賣什麼糕餅、荳蔻酥之類的!

荳蔻酥爺爺年高八十好幾,氣色紅潤,印堂光亮得像面鏡子,標準中廣突肚,耳大如象,耳垂厚實圓潤像兩塊沉甸甸的肥豬肉垂掛在臉龐;眉頭寬有三指,白色的尾眉長如鬚般向兩側飛揚,笑起活像彌樂佛再世。走入他們家的大廳,大大小小的青花瓷,據說都是來自中國明清的真品;想起滿清末年,八國聯軍入侵中國抱走無數的稀世珍寶,不知道這些,是不是他們在中國燒殺擄掠,搶奪過來的,心裡面不由得暗自咒罵起這些該死帝國主義的侵略者,對於眼前占為己私的個人收藏,難免有點惆悵;當然,這些應該是透過商人買來的,所以,還輪不到我這個中不中,法不法的台灣人,在這裡唱高調,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。

總之,不管八國聯軍、中法戰爭打得如何慘烈,若是談起他們一家子,就不得不對荳蔻酥爺爺肅然起敬;一鞠躬,二鞠躬,三鞠躬,外加 皇家禮炮,獻上我對他無限的崇敬之意。

荳蔻酥爺爺能成為法國外交官,代表多國的駐外大使,要歸功他異於常人的老婆,雖然我從未見過他老婆,但對她的事蹟卻時有多聞。

她是一個意志過人,精力旺盛的女人,只要有她在的地方,那個場子絕對屬於她一個人的。荳蔻酥奶奶離過一次婚,帯著兩個前夫的小孩嫁給了荳蔻酥爺爺。她曾經與德雷莎修女一起共事,一心一意將自己奉獻給非洲這塊蠻荒之地。

很多人做好事,捐款奉獻,總等到有一天有錢有閒了,沒有後顧之憂,然後才願意全心投入志工行列,畢竟,想要賬窮濟世,還是得先養活自己才行。荳蔻酥奶奶可不這麼想,她的心裡只有那些飽受疾病與飢餓摧殘的非洲人,爲了他們,逼著荳蔻酥爺爺非得成為外交官不可,好讓她以外交官夫人的角色得以四處募款;聖經上說:「先求神的國和神的義,這些都要加給你們了」,意思是說,不要憂慮吃什麼,穿什麼,這些上帝早已預備好要給我們了,重點是次序對了嗎?心先對了,上帝自然會成就一切,水到渠成。這樣的事蹟在荳蔻酥爺爺身上印證了,爲了完成老婆偉大的理想與心願,從一個小小軍人慢慢轉型成為代表國家的駐外大使,儘管老婆直言直語的個性,後來總在重要的場合頻頻脫軌演出,搞得荳蔻酥爺爺得跟著後面猛擦屁股,我只能說: 「愛能遮掩一切的過錯」,荳蔻酥奶奶愛非洲,荳蔻酥爺爺愛奶奶,都是因為愛,其他的也只不過是芝麻綠豆的問題。

在老公十七歲的那年,因為我公公肺癌末期,而婆婆又同時被診斷罹患子宮頸癌初期,老公又是那種笨手笨腳,進了廚房沒釀成更大災難就謝天謝地的類型,因此,好心的荳蔻酥奶奶,每天爲他們準備三餐,時間一到,就將伙食送到門口,按鈴送餐給我老公一家子,就這樣,每天三餐,持續兩個月從未間斷。這也是為何老公特別關愛獨居的荳蔻酥爺爺,時常邀他來家裡用餐的原因。

荳蔻酥奶奶過逝後,荳蔻酥爺爺就是一個人,雖然有四個孩子,但各忙各的,一年到頭難得回來幾次。

有人說:「養兒防老」,這句話用於現代工商社會,就像陳腐的食物放在冰箱過了期,派不上用場。更何況法國人認為孩子是獨立的個體,扶養孩子乃是上帝給每個父母的托負,所以沒有孩子長大必須反哺的道理,這種父母對孩子的愛,是愛的最高極緻;然而,愛自己親生的小孩是天經地義,愛流著別人家血液的孩子,則又是另一個更高的層次。

荳蔻酥爺爺有四個孩子,提西和克里斯濤是老婆前夫的兒子,克以和 貝妮,則是他從越南領養回來一男一女的越裔小孩。

提西是四個孩子裡最年長的,從他頂上無毛的禿頭現象,我猜應該有五十來歲吧,他曾經是矽谷身價非凡的工程師,現在自己當老闆,投身於風力發電,身邊女人一個換過一個,從未間斷;雖然他看起來不致被歸類為色咪咪的糟老頭,但對於他像雷達似的上下掃描本姑娘的行為,還真是Merde!(法文:他媽的) 讓人有種被侵犯的感覺

美女人人愛看,本姑娘雖稱不上什麼大美女,卻能要人如此上下打量,表示多少也有幾分姿色,那麼給人眼睛吃吃豆腐也就算了,總比沒人愛看來得安慰些;然而,他最雪特(shit)的行徑,倒不是那對管不住的眼睛,而是那顆冷血無情的心,老爸、小孩、女人……,除了他的事業,我想沒有一樣對他來說是重要的。

事業與財富對提西來說視如己命,不過,這也難怪,沒血沒淚,若再沒有幾個臭銅錢,天下有哪個女人會願意上鉤呢?

提西很清楚這點,所以他也有自己一套遊戲規則,爲了怕財產被瓜分,以及付出昂貴的贍養費,打死也不願意跟早已分手,遠居英國的馬來西亞妻子離婚;每個女朋友交往時間最長不超過三年,女方要買車買包買衣買房,雖有求必應,但也不比台灣男人大方,車、房願意乖乖地登記在情人的名下;在交往期間,提西總會不時假藉出差名義,在異鄉大嫖特嫖,再不然,就上網尋找下一個倒楣又不怕死的女人當備胎,三年時間一到,一腳踢走舊愛,車、房鑰匙交出,完全不爲對方留情面;我親眼看到他的舊情人,爲了還他BMW跑車,從南特開四十分鐘車程來還他,這個死沒良心的薄情郎,居然叫她自己想辦法回去,大家能想像嗎?這個地方沒車怎麼回家? 撘公車嗎? 我住在這裡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公車長什麼樣,公車班次少得可憐,由此可見一般,錯過了時間表,恐怕要等到天荒地老吧!

有這樣的老爸,兒女絕對不會好過到哪兒去,提西的女兒,獨立後遠走高飛,離父親能有多遠就有多遠,誰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方,兒子則一人飛往南美洲的一個深山中,過著沒水沒電,自己種菜、打水,完全離世隱居的生活,像這樣的生活,若真能無慾,進入一種看破紅塵,笑看世界的境界,也沒什麼不好,只是偏偏愛搞頹廢,染上要不得的毒癮,現在被該國政府通緝中。

提西對兒女狀況不聞不問,對於荳蔻酥爺爺也是相當冷漠。雖然他偶爾還是會裝模作樣回來看看老爸,但若不是荳蔻酥爺爺還有幾分身家財產,提西大概也不會如此殷勤吧!恕我這麼主觀,但我這麼說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

去年十一月,我們在法國南部的蒙比利埃(Montpellier),有一天,老公突然收到提西寄來的e-mail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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